17

孫翔最終也沒能從周澤楷這裏問出個所以然來，倒是周澤楷好歹又把杜明托他的事給記起來了。

隊友的忙當然不能不幫，他拿起手機想了一會兒，卻始終打不出哪怕一個字，似乎怎麽措辭都不對。

就算已經隔了兩天了，當初覺得難以啟齒的事，如今也還是一樣的難以啟齒。

或者還是什麽時候有機會了當面再說吧。

這麽想著，周澤楷又默默把手機放下了，稍微休息了一會兒，下樓去參加今天的晚訓。

有了昨天的經驗，這一次不用葉修催，到了九點，各自紛紛拔卡關機，回房間的回房間，去鍛煉的去鍛煉，肚子餓了的就相約一起去吃宵夜，也有商議叫什麽外賣好的，自然融洽得仿佛這不是集訓才剛剛開始的第二天，而是早就上了常軌；他們也不是一向的對手，而已經成為隊友很久了。

等一切都忙完，差不多就該是睡覺的時間了。

眼看時針就要指向十二點，周澤楷再次提著牛奶出現在了葉修的門前。

門縫裏透出的光線告訴他，這個人仍還沒睡，只怕又忙忘了。

還好自己來了，周澤楷取出手機給他發短信。

“久等了。”門匆匆被打開，葉修歉然地說：“不好意思啊，小周，我又沒聽到敲門聲。”

“沒等。”周澤楷搖了搖頭，解釋說：“沒敲門，太晚了。”

“是怕影響到別人嗎？”葉修一下子明白了過來，釋然一笑：“沒讓你等太久，那就太好了。”

說著他低頭看了一眼周澤楷手裏的袋子：“又給我送牛奶嗎？”

“嗯……”周澤楷順勢走近兩步，把牛奶遞給葉修。

“謝謝。”葉修伸手接過，略頓了一秒，委婉勸說：“不過這樣每晚都送，也太辛苦你了吧？”

“不辛苦，外賣。”周澤楷搖頭解釋說：“一式兩份，我自己也喝。”

“這麽晚還有熱飲送的嗎？”葉修稍稍有些驚奇，昨晚他都沒想起來這個問題。

周澤楷繼續解釋：“十點半送到的，太燙。放了一會兒……”

話說到一半，他突然意識到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有哪兒有些不對。

一眼瞥到葉修細白的脖頸，才反應過來，今天自始至終，他都沒能聞到葉修信息素的味道。

為求證，他不動聲色地往前靠了一點，仔細吸了吸鼻子，卻果然仍沒嗅到那縷熟悉的暗香，臉色立刻變得有些不大好看了。

“怎麽了？”葉修有點被他嚇到了，他還從來沒在周澤楷臉上看到過這麽明顯的負面表情。

“對不起。”周澤楷難過地朝葉修道了個歉，慢慢往後退：“明天不會再來了。”

“不是……”葉修反省了一下，自覺之前的對話並沒有太大的問題，至少周澤楷變臉的那個節點，自己沒說過什麽過份的話，不由更不解了。

難道周澤楷的反射弧太長，現在才弄明白過來他的婉拒？

葉修亂猜。

“那什麽，”葉修解釋：“我不是……”

“晚安。”這會兒周澤楷已經退到幾乎六七個身位格後了，他匆匆丟下兩個字，轉過身撒丫子奔了。

“哎……”夜深人靜，葉修還不好大聲叫他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迅速地完全不見了身影。

退回房裏，他想了想，打開QQ給周澤楷發消息。

君莫笑：小周，對於你給我送牛奶這件事，我其實是很開心的。

君莫笑：只是覺得太麻煩你了，才想讓你別再繼續送下去。

君莫笑：還有你平時應該沒這麽晚睡的吧。

君莫笑：再給我送牛奶，難免耽誤你休息。

君莫笑：我真沒有別的意思。

一槍穿雲：不麻煩。

一槍穿雲：不耽誤。

周澤楷背靠著門用手機打字。

一槍穿雲：不是因為這個。

那還能是因為什麽啊？

這下子葉修是真不了解了。

不過他也沒打算猜，直接就問了。

君莫笑：那是因為什麽？

君莫笑：不管我哪兒做錯了，你總得告訴我吧。

一槍穿雲：是我的錯。

葉修一楞，這個發展他更不懂了。

不等他問，周澤楷又發消息過來了。

一槍穿雲：信息素。

一槍穿雲：今晚我沒聞到你信息素的味道。

一槍穿雲：本來你回去後已經可以不必再用抑制劑了的。

一槍穿雲：因為我要去，你又用了。

一槍穿雲：這對你很不好。

一槍穿雲：對不起。

一槍穿雲：別再用抑制劑了。

一槍穿雲：不會再去了。

“呵……”

葉修拳頭抵唇，低低地笑出聲來。

小年輕這麽敏感的嗎，不過他並沒有用抑制劑，只是臨時噴了點中和劑啊。

總不成都已經冒失過一次了，還明知故犯。

性騷擾這個罪責，他可承擔不起。

君莫笑：【照片】

君莫笑：中和劑了解一下。

君莫笑：臨時噴一點，異味掃光光。

一槍穿雲：也還是不好的。

君莫笑：一點點，沒什麽的。

一槍穿雲：能不用就都不用。

一槍穿雲：明天我把牛奶放在你門口。

一槍穿雲：然後發消息給你去取。

君莫笑：那你也沒少活啊，還得跟著我每天熬到這時候。

君莫笑：要不你幹脆送我包奶粉得了，我每天臨睡前自己記得泡著喝。

一槍穿雲：你會忘！

君莫笑：我保證不忘。

一槍穿雲：不是忘記喝奶。

一槍穿雲：是忘記時間。

葉修掩嘴笑，果然主要還是為了這個啊。

牛奶倒是其次。

君莫笑：我定個鬧鐘。

一槍穿雲：你會隨手關掉！

葉修目瞪口呆。

君莫笑：這麽了解我的？

一槍穿雲：嗯。

一槍穿雲：很了解。

一直一直看著，怎麽可能不了解。

周澤楷出了下神，繼續發消息，努力說服葉修。

一槍穿雲：以前十一點半睡，現在十二點。

一槍穿雲：只晚半個小時。

一槍穿雲：晚半小時起床就行。

一槍穿雲：很容易調整。

一槍穿雲：不會影響狀態。

稍微頓了頓，他發出了最後一行字。

一槍穿雲：想陪你一起。

然後他緊張地握住了汗濕的手心，一時判斷不出來，葉修對這樣一句模棱兩可的話，究竟會有什麽反應。

不過多半不會想太多，因為某種程度上講，這句話跟喻文州昨晚說的那句“沒道理讓領隊一個人這麽辛苦”沒什麽區別。

畢竟他的這個陪，就只是等他同一個時間點一起入睡而已，非常遺憾地沒有任何實質上地接觸。

想離他更近，想真正陪著他！

心底裏有個聲音在叫囂，但隨即就被周澤楷冷酷地鎮壓了下去。

不急，也不能急。

他知道近階段對葉修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，對他自己同樣如此。

他可以突然發現自己的心意，也可以容許自己的妄念瘋長。

甚至他可以不動聲色地接近他，因地制宜地做一些無傷大雅的小動作，讓葉修更習慣他。

但他不可以真正打擾到葉修。

至少在水到渠成前不行。

他無意給葉修增加任何負擔，自始至終他都只是想更好地照顧他。

所以，自己剛才還是太過莽撞了。

可以理解，剛剛發現自己的心意，心情有些太過激蕩。

但這不是被原諒的理由。

他再三警告自己：只此一次，別再沖動了！

大概十幾秒後，葉修那邊有了回音。

只得七個字：那行吧，一起努力。

果然是沒有任何察覺。

周澤楷難免有點失望，但更多的還是松了口氣。

沒打擾到他，這真是太好了。

而後他最後敲下了兩個字：晚安。

君莫笑：晚安。

最後再看一遍屏幕，退出QQ界面，鎖掉手機屏幕。

存檔，關機。

同樣的奶杯被端起，然後以幾乎同樣的角度傾斜著被喝下。

嘴邊出現了同樣的奶胡子。

同樣去洗手間做最後的清潔。

同樣以規規矩矩的姿勢在床上躺下。

片刻後，一個向左側，一個向右翻，跨越折疊了一部分空間後，微妙地形成了一種面對面的格局，安然地進入了夢鄉。

倏忽一夜過去，又是井然有序的一天。

甚至可以說是幾乎雷同的一天。

當然，雷同的只是大致節奏，而不是細節。

具體說來就是仍然是對戰——覆盤、對戰——覆盤。

葉修仍然一直拿悟道君陪著。

這麽多場下來，不但幾個心臟，幾乎所有大家都對對悟道君的數據有了個大致的了解——竟然是完全是仿著石不轉來的，只是不可能像石不轉一樣主以銀裝為主，所以整體有些縮水，但在已知裝備裏都已經是最貼近石不轉的了，縮水的部分，幾乎都以等比在呈現。

“老葉你這個有點給力哈！”黃少天實在忍耐不住，他跑去葉修身邊，仔仔細細把悟道君的裝備數據都扒了一邊，發現果然是怎麽回事，不由興奮道：“你這樣搞，我們實際上就是兩組都在跟石不轉進行磨合了，並不存在說哪組是陪練的問題。”

“並且真正意義上讓兩組處在了一種基本相持的水平線，便於比較優劣。”喻文州補充說。

“不止。”周澤楷跟著冒出一句：“還可以替補。”

黃少天一點就透：“你是說，老葉這是做好了要隨時接手石不轉替張新傑上場的準備，所以這不止是我們在跟石不轉磨合，也是他自己在跟石不轉，跟我們一起進行磨合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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